夜读丨春天要去动物园

“我们去动物园看老虎啦。”

我亲亲妹妹饱满Q弹的脸蛋,先生乐天不甘心,也凑上来亲,左一下右一下。妹妹用小手捂住脸,“不要亲我啦!”但她的眼睛分明是笑着的,弯成好看的月芽。

我们在公车上,姐姐在口袋里发现一只袜子,两个孩子立即被触发了笑穴,没完没了地嘎嘎笑起来。我起先还有点不好意思,看了眼四周,大家都笑盈盈地看着,真好啊!小朋友的笑,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。

妹妹属老虎,姐姐属猪。

我们决定带妹妹去动物园看她“自己”,姐姐先发现了一只黑乎乎的大野猪,我指着它说,“这是姐姐。”姐姐撅起嘴抗议,“NO!这是妈妈!”的确也是。嘿嘿,我也属猪。

老虎帅气极了,趴在那儿,尾巴静静盘着,脑袋搁在巨大而柔软的前爪上,懒洋洋看着我们这些少见多怪的人类,眼神睥睨不屑。阳光下,它的皮毛是姜黄色的,像洒了一层金粉。人要眯着眼睛细细看,才不被这种颜色一下震晕。我指着它额头上的王字给妹妹看,她还不懂什么是王。“妹妹是小老虎,这是大老虎”,姐姐说。

我对动物的知识过于贫乏,但这不妨碍我爱看它们。小时候,我最爱去西郊动物园,哪怕要换好几辆公交车。我记得大象馆那扇厚重的门,高阔的屋顶,那些甘草混合着粪便的味道,好闻极了,从小到大都闻不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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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知道为什么大象和牛吃草,可以长这么大,我们人却不行吗?”乐天问我。

“啊?为什么呢?”

“因为它们的胃里有许多微生物,这些微生物在跟草结合发酵之后,成为非常有营养的东西,支撑它们长到这么大。”

原来是这样。

姐姐小的时候,我常常给她读绘本《我们要去捉狗熊》。一家子人某一天信誓旦旦想要去捉狗熊,他们走过野草,涉过河水,蹚过烂泥,穿过树林,冒着风雪,走进山洞,终于与一只鼻子湿湿的大狗熊狭路相逢。呼!这家人又一路跑回家,打开门,上楼梯,爬上床,钻进被子。那只大狗熊呢,低着脑袋,黯然地回去了。

不知为何,姐姐格外喜欢这本绘本。她要我一遍遍地读给她听,读了一百遍都不止。后来,我俩还常常像唱歌一样,一起念诵这有点好笑和无厘头的故事。我猜姐姐喜欢这家人的探险。

我带姐姐去过很多次动物园,每到一个地方,我们都要去动物园。她三岁的时候,我肚子里怀着妹妹,一起去圣地亚哥的野生动物园。那个园子好大,我们足足走了7个小时。姐姐一个人走,没有要我抱,脚力惊人。我们还去过清迈的野生动物园,坐在观光车上,长颈鹿探头进来,伸出长舌头将我们手上的食物卷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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现在,我们又带妹妹一起加入。

我很爱维也纳的这个动物园。它原本是皇家所有,现在成为普通人的乐园。蓝天、白云、深绿色的松林、嫩绿色的草地,清澈见底的湖水,哪怕什么都不做,只是坐在长椅上看天,也觉得幸福极了。

我最爱看弗拉明戈绣球,那种嫩粉色简直调得令人惊叹,靠近腹部又有一层胭脂红托。那种天然的绮丽被天色、水色一映,更复杂了。水的颜色被阳光衬得千变万化,墨绿、湖绿、湖蓝、松石绿,配上绣球的粉和红,她们根本不需要梳妆,她们就是优雅本身。植物,原来可以这么仪态万方。

我们扒在栏杆上,痴痴地看。

有一次我和先生(那时候还没孩子)去美国的黄石公园玩。我把车停在路边,靠着车窗睡觉。砰砰砰!一个长满络腮胡的大叔兴奋地把脸贴在玻璃上,用力砸车玻璃。我惊慌失措摇下车窗。

“快出来看啊!那里有灰熊一家!”

我俩急忙抹抹口水,打开车门往人堆里凑。每个人都朝着一个方向,齐齐的一排屁股。那位大叔将手里的望眼镜递给我,“看!熊爸熊妈还有小熊!一家三口!”他着急地用手指戳着远方的三个黑点。

“哇!”我看看眼镜里的动物,又看看大叔。他得意地笑了,像个小孩。

如今,姐姐和妹妹也像我当年一样,目不转睛地看着。我转头看看先生,握住他的手。

愿岁月守护她们,守护那位兴奋的大叔,守护弗拉明戈,守护野猪,守护老虎,守护熊的一家。